石山后有一处依山而建的寨子,寨子背靠着方才在前面时看见的那座起伏的山脉,寨子左面是成片的竹林,一小队人持刀枪站在寨子前把守。几人很快就进入了寨子,李文昇再没将人领着往里走,而是带去了瞭望台上,站在瞭望台上,轻而易举地就将寨前的景色收入眼底。“不是说快到了?怎么还没来。”赵和宜瞥了一眼李文昇,不耐烦地说道。李文昇笑着说道:“急什么,再等等。”说完将眼神移到程琉青身上,打量了片刻后对着赵和宜说,“这就是你说的砝码?”赵和宜看着程琉青撇了撇嘴,旋即转头看了李文昇一眼,“只是借你一用,我不会交出去的。”尽管话语间将自己当作售卖的商品,程琉青却不似多么在意,毕竟如今在他心里赵和宜不外乎是个疯子,疯子的想法他一概忽视,只是傅玥,他到现在都没看见傅玥的身影。“傅玥呢?”程琉青说话时目光没有分给赵和宜半分,依旧固执地看着眼前落下的雨丝,仿佛问出这句话的人根本不是他。“傅玥么……”赵和宜重重地拍了一下木栏,指着远处压过来的黑影对着程琉青说,“来了。”万籁俱寂下天色不知何时变得昏暗,密密麻麻的雨将天地的空隙塞得毫无间隙,那些翻滚的雨丝被绞入奔腾的马蹄下。愈下愈大的雨。程琉青努力地眨了眨眼试图让眼前的景色变得清晰,他翘首以盼看着远方的马匹,是傅玥吗?“三哥,你好好看看,来的是谁。”赵和宜突然将手放在程琉青肩上,他手掌的雨水瞬间打湿了肩头的布料,于是那场模糊的雨,由远至近,夹着一股刺骨的寒意,沿着程琉青的背脊和骨骼潺潺泄下。远处的马匹在寨前停下,为首的着一袭黑衣劲装,大雨将衣服打湿,紧紧地贴在身上,勾勒出紧绷结实的肌肉。是傅宴存。在看清的瞬间程琉青就抓紧了木栏,身子猛地往前倾去,刚想开口说话,却被赵和宜先一步捂住了嘴。李文昇看了一眼二人,笑了笑没说话,往走了几步,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傅宴存的视野里。“傅大人!”傅宴存的目光从程琉青身上移到李文昇的脸上,没说话,出奇的平静。“想必傅大人也是有备而来,那我也不跟大人拐弯抹角。”李文昇说完便狠狠地将程琉青扯到身边来,“傅大人若是想要这位公子活下来,那就带着你的人滚出这里,再把硐城那边的人给我灭了。”李文昇说着就飞快地从袖口中掏出一柄匕首,他拿着匕首靠在程琉青的脖颈上,眼神戏谑地看着傅宴存,“他能不能活命全在大人您。”傅宴存隔着雨幕看向程琉青,他的眉毛压在眼睛上时总显得格外凶狠。
程琉青眨了眨眼,他有些看不清的表情了,然后他听见的傅宴存掷地有声的声音。“你要我怎么做。”李文昇闻言转头看了赵和宜一眼,笑道:“你这砝码还真是好用。”没等赵和宜回答又转头对傅宴存说,“傅大人不是留了人在硐城吗?只需要跟我的人联手,将硐城那帮龟孙子杀了就行。”不知怎么的,听见这话程琉青竟然松了口气。或许是傅宴存本来也是准备肃清盐帮的,所以李文昇的要求不会让傅宴存为难,更不会让他做选择。“噢…忘了提醒傅大人一句。”李文昇的笑容在此刻变得更加诡异,他的眼神从程琉青的脸颊划过,逐渐对上傅宴存晦涩不明的眼眸。“傅大人的妹妹好像在硐城那帮人手上,不知道…这个消息会不会影响大人的决断呢?”白雨映寒山,森森似银竹。狂风骤雨落在松散的土壤上,空气中终于弥漫着一股难言的腥味。露气寒冷,将凝结也。寒露甫至,空气中就已经散发着凉意,程琉青半倚在窗边,心随着西沉的月亮逐渐变得寂寥。天快亮了,看着远处朦胧的群山,程琉青眨了眨生涩的双眼,手臂被压得已然麻木了,渐失去了痛感。他伸手将窗户关起来,只一瞬间,屋内彻底变得黑暗。“三哥你说,傅宴存是会选择你呢还是会选择他的妹妹呢?”程琉青想,为什么赵和宜非要他回答这样难堪的问题呢?明明他知道答案的。傍晚时,在李文昇说完那句话后,四周便陷入了死寂,连天地的雨声也变得稀疏。傅宴存没有回话,他只是沉静又淡然地看了程琉青一眼,彼时程琉青在瞭望台上,尚且还不懂那一眼的意思。只是一息过后,他驾马转身离去的模样就像是被大雨打湿的水墨,那些希翼和失落在心中交织,最后程琉青只木然地看着他的背影。耳边似又响起李文昇说的话,“不知明日卯时来的是兵马还是捷讯呢?”程琉青在黑暗中默默了许久,半晌才摸索到烛台,在黑夜中发出了一点声响,点燃了烛火,陡然照亮了眼前。房门突然传来铁链清脆的响动,程琉青头也没抬,只是安静的垂着头,望着眼前跳跃的烛火,计算着天亮的时辰。门被推开,赵和宜一脚踏破了屋内的寂静,他倚在门槛上偏头看着程琉青。